“杀了我，广州必将大乱，自此刀兵四起，生灵涂炭…这般因果，你可担待得起？”

生死危机关头，尚可喜软硬兼施，开口自辩：

“更何况，尚某一生行事，不过‘食君之禄，忠君之事’而已，不负清廷知遇之恩，却也无愧于明廷，至于杀人，战阵之中，杀人不过寻常，又何以称魔？”

李无涯面露冷笑：“尚王爷此言，广州七十万冤魂，怕是不会答应。你那死在满清之手的父兄家眷，怕是也不会答应吧？”

尚可喜那饱经风霜、有如老农的脸上，悄然浮现一抹怔然，旋即便被强烈的求生欲所掩盖：

“两军交战，各为其主，兵荒马乱，刀枪无眼，父兄亲眷之死，也怨不得旁人。至于广州之事，我曾念同胞之情谊，给了他们机会，让他们开城投降，可他们不识天数，畏威而不怀德，令我手下兄弟们死伤不小。人故有亲疏远近，我也没办法，只能忍痛履诺，于城破之后，纵兵十日而止，不然何以服众？”

这位清廷鼎鼎大名的外姓亲王、三藩之一，曾与父兄一道在抗清名将毛文龙手下任武职，其父兄皆死在了对清廷的作战中，且尚可喜自己留在旅顺的妻妾家眷侍婢子数百人，也因清廷攻陷旅顺投水而死，可以说与清廷有着“不共戴天”之仇…

纵是如此，他还是降清了。

因为与新上司沈世魁有旧怨，沈世魁有心谋害尚可喜，被尚可喜察觉后，径直率部渡海，一举投了后金，引得皇太极“倒履相迎”，恩隆有加…

感怀知遇之恩的尚可喜，自此忠于清廷，倾心归命，四处征战，以汉族同胞的鲜血在清朝功劳簿上记下了‘名垂青史’的一笔…犹以其下令在广州屠城十日，残害七十万同胞一事最为臭名昭著。

看着那张毫无愧色的老脸，李无涯大笑出声：“好一个何以服众！说得不错，你要麾下归心，我替同胞讨公道，咱们各为其主，自说自话，也不必再辩，且看拳头大小便是！”

随着李无涯话音落下，庭院内秋意更凉，肃杀之气越发的浓烈。

尚可喜环目四顾，一声短叹，凄然而笑：“明王可不会有什么同胞，你到底是谁？可否让尚某死个明白？”

“人心之忿怒，便是明王。我李无涯今日，便是万千同胞心中的明王化身！”

李无涯在冷喝声中，挥出了威势足可撕裂苍穹的一拳。

“阿玛！！！谁敢动我阿玛！？”

伴着庭院外一声尖利的呐喊，拳罡瞬间及体，在尚可喜惊恐的目光中，其整个身躯轰然炸裂，四散崩飞，只留下了一个扎着鼠尾辫的干瘦头颅，转眼间被李无涯提在了手上。

四周兵士无一人敢妄动。

尚之孝狂奔而来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内，目眦欲裂。

“阿玛！！！”

这位锦衣青年勃然大怒，转头看向左右：“你们干什么吃的！眼睁睁地看着阿玛被杀掉！”

“公子，此人鬼神一般，不可力敌，我们…”

“一帮废物！”

盛怒之下的尚之孝抢过了身旁兵士的劲弓，拔箭便朝李无涯射去。

只听“嗖”的一声，利箭呼啸，不偏不倚，直取李无涯双目。

这尚之孝，却是个神射手。

李无涯不闪不避，单手一抓，高速飞行的利箭径直被其抓在了手心，紧接着，便见其反手一甩。

砰！

空气中一声颤音炸响，利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回返。

尚之孝丝毫来不及闪避，登即被这利器贯胸而过，穿了个透心凉。

“公子！！！”

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，尚之孝一脸茫然地看着胸口上的血洞，砰然砸在了青石扑就的地面上。

这时，与其同行而来的关子凌和古元奇方才穿过层层兵士的环绕，进入了庭院内。

“是…是他！！！”

“是你！！！”

两人皆认出了李无涯的身影，顿时，一个惊恐后退，一个如临大敌。

惊恐后退的是被吓破了胆的古元奇，如临大敌的，正是曾被李无涯血虐了一场的福威帮帮主关子凌。

“关帮主，别来无恙。”

飒飒秋风中昂然而立的李无涯冷声开口，令得关子凌心中有如一座大山压下，沉重无比。

这才几日未见…他…似乎更强了…

关子凌目光瞥过李无涯手中的头颅与身前尚之孝扑倒在地的身影，又疑惑地瞥了瞥四周如临大敌却无一人上前的王府亲卫，没敢轻举妄动，且极为从心地向后挪了挪脚。

旋即，李无涯大笑出声，手提平南王的头颅，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。

王府内一片沉默…

众兵将大眼瞪小眼，心中已是完全乱了方寸。

是日，与福州城一样，平南王尚可喜的头颅，同样被挂在了广州城的城墙上，下书一行血字：

苍天无道，人强自取。血债血偿，报应不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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